瞎眼鸡 :: 清溪捕鱼（散笔）

瞎眼鸡

发布日期:2006年12月14日来源:春秋农事原创作者：拾穗居士点击数:

N家养着许多只鸡。它们三三两两食饱了喝足了则在庭院的天井里散步。其中，有几头中等个的，走起路来总是先抬上一条腿，缩一会儿爪，然后缓缓地向前伸去，那模样简直是在跳芭蕾舞，有的，还要偏着头看你。好在它们不曾读过《诗经》，要不，准会吟吟“窈窕淑女”，引以为喻呢！那些母鸡只要生下个蛋来，就非把整个院落的前前后后都通知遍了不可。至于公鸡们嘛，红红的桂冠神气赳赳，一旦打起架来，这冠被怒发一冲，这眼便瞪得滴溜溜的圆，真有一种于世无敌的大派头哩。
可是，也就在这鸡群中，却有一只不大活动的母鸡。开先，我还以为它生了病，往后，当N告诉我那是只瞎了眼的鸡时，我这才知道鸡竟也有瞎的。
在禾堂一无事做，我便经常看看这只瞎眼鸡。
有一天，我见它叫唤了几声，从窝里慢慢地向外爬出来，没走几步便停立在一个角落旁。N的小妹妹一手伸进窝里，摸出一只蛋后就走开了。主人没有食物作为奖励，这大概是N家的鸡多，吃不起。同一个院落里住着的李家，鸡少就贵宠了，生得蛋来，少说也可以得到一把儿米呢！
瞎，看这命运之事又岂只于人啊。
平常，鸡吃食时，十几个头你争我夺，廿几只翅此扑彼腾，一团团地拥拥挤挤。惟独这只瞎眼鸡，只好由人把它捉到槽前，它才得以啄些残食。偏又有那群瞪圆眼的鸡要欺辱它，啄它的头，拔它的羽，推将出来。连残食也难得的它，每况愈下了。
又有一天下午，晴朗朗的日子突然暴雨大作。瞪圆眼的鸡们都从天井里跳进堂上来，相互挤眉弄眼，交头接耳，看着天气，望着食槽。可怜的瞎眼鸡，一直到N的小妹妹发现它畏缩在浅水沟里索索抖抖湿透皮肉的几根羽毛上的雨时，它才得了救。
听说，这只母鸡是因为小时候，被蚊子盯了眼后才变瞎的。
我心里琢磨开来：蚊子吮血，实是蚊子之本性。同类家禽，如此践踏残疾者，这本性莫非也是实在的么？
或许，啊，你看这人间！

1971年8月21日记于下放的凤池禾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