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捕鱼(散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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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住着李剑农

   发布日期:2007年02月23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我知道李剑农老先生是大教授,听说还给毛主席讲过历史。
     见到的老先生是,个稍高,稍壮,大脑门,谢顶。天热一身白色棉布短衫和宽大的长裤,天凉一件黑色棉布长衫和宽大的长裤。拄着手杖。绝大部分时间是或坐或躺在老旧的藤长椅上。偶尔起来走走,得由李妈搀扶。步履蹒跚。老先生双目失明。据说是写书的时候,疲倦了,视线模糊了,用冷水洗眼睛弄的。
     偶尔,会有什么人来,在老先生的客厅谈话。一谈就是大半天。
     我完全听不懂老先生的话语,方言的口音浓重。
     说那是老先生的客厅,其实就是一个大的房间,二十平方米见方。一张藤的长躺椅,两三张凳子,一张学校租给员工的饭桌。壁上没有字画,几上没有摆设。是因为老先生没有这样的雅兴,还是因为老先生的看不见,或是老先生秉性的实在?也许都有吧!
     老先生有两小间住室。
     楼下的一小间,约莫十二平方米见方,是老先生和老夫人的卧室。一张大床,挂了蚊帐的。一张桌子,几口箱子。平日里洗澡,也就是李妈端了个大的木盆,倒进热水,在这将就的。
     李妈是老先生家的雇工,是老先生家乡的人,壮,实。
     老先生的夫人瘦、矮。
     他们说话不多,声音也不大。
     楼上的一小间,约莫仅八平方米见长,房间矮得让生人觉得会顶着头。老先生的女儿不常来,如果有来,就睡在这间。老先生的女儿有五十的人了,矮,稍胖。除了她以外,没见过其他人来过。
     所有的房间都是木地板,干净,无缝,秃漆。
     楼梯也是木头的,扶手也是木头的。
     沿着从楼下到楼上的墙壁,是书橱。书橱是黑色的,一方框一橱,各有铜把手,容易开拉门。书橱也都是木头的。
     房子是公家的。
     书橱是老先生的。
     乘没有人在的时候,我曾经偷偷打开过楼上书橱所有的门。里面全部是线装书,平摆着的,整整齐齐。我喜欢看《吕梁英雄传》、《卓娅和舒拉》那样的书。翻这样纸张不仅发黄,而且软不邋遢的,竖排版的,连个标点符号也没有的什么卷,什么册,味同嚼蜡。开过一次也就目不斜视它们了。
     我没见老先生开过书橱。也许他现在开了也看不见。反正他在看得见的时候已经嚼了所有的蜡了,所有老先生和来客的交谈,应该是在肚子里点燃这些蜡的。

     老先生家乡在湖南。
     湖南有个岳麓书院,我小时候就如雷贯耳了。
     前年元月,我旅行去到湖南,一是去湘潭拜谒毛主席故居,一是到长沙参观岳麓书院。
     岳麓书院有个厅,专门展示湖南籍的声名卓著的学者。
     在这里,我见到一方文字的记载:“李剑农(1880~1963年),又名剑龙。湖南隆回人。曾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及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回国后,任湖南大学教授、武汉大学历史学系主任。1954任全国政协委员。著作有《中国近百年政治史》、《中国经济史》等。”
     我很感慨自己当年竟然住在这样一位大学者的楼上。
     1957年,我姐姐和姐夫从北京体育学院毕业分配到武汉大学体育教研室任教。学校分配他们住到二区,和原先已经住在这里的李剑农老先生一家同个小套院。我随我姐姐和姐夫住在楼上,直到1958年,我姐姐和姐夫搬到三区之前,楼下住着的都是李剑农老先生。
     期间,我还认识有:
     生物系的著名教授戴融炎老先生,他的家住在对面一排,正对门。其子戴朝椿是我在珞珈山认识的第一个同龄的好朋友。
     俄语系的系主任李之柱教授,其子李汉中是我在珞珈山交往的第一个同龄的好朋友。
法律系的大教授罗鼎老先生。其子罗正川是我初高中六年最要好的同学和朋友之一。
     现在,坐在岳麓书院小歇,仿佛可以听见先哲之声。唉,在大概能够看懂那些书籍了的现在,在大略知道这些学者学富大成了的现在,想再看象李剑农老先生那样的私家老书橱,那些整齐的线装书,已经难能了。想再见识象李剑农老先生那样的音容,连网络也难得。只有文字可查。
     那时我十一二岁,无知不识有知。
 
                               2007-02-23
 
【附一】武汉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武汉方志 人物传》:
李剑农(1880~1963年),别名剑龙。湖南邵阳人。早年参加同盟会。宣统二年(1910年)赴日本早稻田大学学习政治经济学。1912年任《汉口民国日报》编辑。曾为上海《民国日报》编 写《武汉革命始末记》。因宣传反对袁世凯,遭通缉。次年留学英国伦敦大学政治经济学院。1916年回国。1919~1922年任汉口明德大学教授。1930年任国立武汉大学文学院教授兼史学系主任,讲授政治学、近代中国政治史、中国经济史等课程。1938年任武汉大学抗战史料编辑委员会委员。同年应聘到湖南大学。1947年返武汉大学任历史系教授。李专于中国古代经济史、中国近代政治史研究。著作有《中山出世后中国60年大事记》、《最近三十年中国政治史》、《中国近百年政治史》、《政治学概论》、《明代的一个官定物价表与不换纸币》、《先秦货币演进考》、《中国经济史稿》(全书分为《先秦两汉经济史稿》、《魏晋南北朝隋唐经济史稿》、《宋元明经济史稿》)等。1954年双目失明后仍坚持工作。1961年被选为第三届全国政协委员。
【附二】《武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03年1期《李剑农:世界级大史学家——纪念李剑农逝世40周年》:
吕希安  波亚主编,美国纽约格林伍德公司1991年出版的《近代国际大史学家》一书,收录1800年以来各国大史学家664人,其中中国14人,李剑农是14人之一。李剑农在史学上的主要贡献:一是在中国近百年政治史的研究中取得了杰出的成就,所著《中国近百年政治史》曾译成英文,为国内外学者广泛引用和参考;二是开拓了中国古代经济史的研究,其《中国古代经济史稿》运用唯物史观,探求中国社会发展规律,是新中国建立后第一部系统的中国古代经济史著作,他的史学观点和治学经验,足资后学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