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捕鱼(散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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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疾病】健康第一

   发布日期:2007年03月14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我得过健康比赛第一名的奖状。
     那是一块两张A4纸大小的白棉布。我识字时,我的母亲曾经两次在藤箱里拿出来,给我读上面的字。迄今印象深刻:“南平县儿童健康第一中华民国三十七年”。想必是过去曾经挂在墙上,肮脏了,我的母亲将它水洗过,上面的毛笔字的墨迹才淡化开的。文化大革命初,我母亲赶紧把它塞进大锅灶烧了。
听我的父亲说过,评判的标准之一是体重。按上面写的年份,我当时两岁。
     幼儿懵懂中,我得了天花。发高烧,出了许多的水疱,躺在床上的。我的母亲整天是陪我躺着的。后来,发痒,我用手扒,。我的母亲说,扒了会麻脸。用软布条把我的两只小手绑在床头。床尾的小桌上有糕点。我要吃什么,即使是吃饭,也都是我的母亲先在她的嘴里咀嚼后,哺喂给我的。水痘到了脚面,“透脚”了,也就度过了那在大人眼睛里的生死关。
     这应该是我一生中最打的一场疾病。在我十几岁时,我的母亲说,我出麻是在三岁一个月。
     我在上小学时,没有真正的生病过。可就是时隔七差九的头疼。不晕,光疼。尤其是闻到豆腐皮的味,闻到水彩颜色“青群”的味,头里面的东西和脑壳分开,咣噹摇晃着的疼。
     我的母亲带我去看过西医,看过中医。改善一时是有的,无法标本皆治。
     十一岁那年,我随我的母亲到我外祖母家住了几天。我的外祖母教我的母亲,去买十来尾小鲫鱼,清洗干净,放进我的小便盂里,让小鲫鱼在我的尿里游。第二天,将完好的活鱼扣到一个大茶缸,再蒸着来吃鱼肉,喝鱼汤。三次,我的头再也没有疼过。就是以后伤风感冒什么的,顶多也就头晕头胀。
     打十二岁起,到五十九岁,三十七年间,我得过四次有过医治的病。
     1968年夏天的感冒,1969年冬天的紧急性胃炎,1982年的左附睾小肿块,1983年的带状疱疹。
前面两场生病是自己制造的危险。
     感冒了,不舒服。看了医生。为了马上好起来,一次服下去一天三次的药。结果,知道了什么叫“豆大的汗珠”,什么是“大汗淋漓”,什么是“天旋地转”。不过,我后来睡着了。醒来,也就活蹦乱跳了。那年,1966,我二十。只是到后来,看些医书,懂得点药理后,才知道乱吃药也是会死人的,才后怕了。
     天寒地冻的1969年,二十三岁的我被下放在大凤公司的南山大队。白天采了油茶籽的农民,夜晚家家户户用难得又难得分得的茶油炸油饼。一大帮贫下中农的孩子代表他们的家长,给我送来许多吃的。在昏黄的夜灯下,那油饼的光亮是金色的,温度是烫手的,夹馅是酸菜的。七八个小鬼轮番要我吃他的,吃她的,再吃他的……真好吃啊!城里绝对没有的啊!这一辈子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油饼啊!半个巴掌大的三十六个一口气囫囵吞饼下肚,他们走了。我睡觉了。十一点多,我肚子如搅,知道是真好吃的原因,立马到屋子外头大呕大吐……还是不行,清早,大队通讯员找来赤脚医生,打了一针——更是呕吐不停,冷汗不止……突然,听人说那医生:“你要死了!打青霉素没有皮试呀!快打葡萄糖……”算我命大,又没什么事了。倒是,真把那赤脚医生吓掉了半条命——他的家庭成份是富农。
     后面两场生病是不知其所以然的生病。
     1979年的哪天,我发现左睾丸下另有如花生米粒大小一异物,无痛无痒,不以为然。1981年冬,有疼痛感,忽觉那小粒长大,大惊。1982年1月3日就近住入市二医院。医生初步诊断为结核,或肿瘤,至于良性恶性则有待切片才能断定。12日上午九时二十分开刀,三位主任大夫在场,十一时二十分结束。手术室将取出那蚕豆大的血块,送去检验。21日出院。结论:“精虫死亡,导致附睾集结成成块。”住院十八天,床位每天1.5元,计27元,挂号0.5元,两项自费。检查费7元,手术费32.5元,医药费11.3元,三项公费。合计78.3元。这年我三十六岁。
     1983年的夏天,腰部半圈,突然红疹集簇,继而出现水疱,小如粟米,大如黄豆,累累如串珠,排列成束带状,烧灼刺痛。我去找西医,打了针,吃了药,没见好转。痛甚。有多位老同事说,这叫“缠腰蛇”,会死痛人的,教我赶快找中草药。我的一位朋友,说他邻居一老婆婆有这样的偏房和敷药。我去了观凤亭,按老婆婆以叮嘱的,一一做了,没见好转。痛极。又有人说,找萧治安,他有祖传秘方。我去萧治安皮肤病诊所,一包浅褐色的粉剂拿回来,和着麻油,调成糊状,涂在患处,用纱布缠好,以免肮脏了衣服。还有煎熬的中草药,按医嘱服。当日缓解,次日无痛,四天后蛇死我活。后来,知道医学上称这病为“带状疱疹”。有人说,一个人一生也只会一次被这种神经发炎病毒侵害。年轻时得过了好了,就没事。如果是60岁以上得了它,即使治好,也还有“带状疱疹后神经痛”,是老年人专利病。哈哈,那年我三十七。

     几乎所有的人都对五十九虚岁忌讳莫深,小心敬畏。
     2005年,我足岁已经五十九岁,也还对由肩胛骨下方的一粒皮下脂肪有所顾虑,想想去岁平且安,不如乘好运当头,去将这切除。于是,5月11日去了大的名医院,由外科主任大夫半小时三刀解决了三粒,肩胛骨下方的一粒5×5cm,右腰侧的一粒1×1cm,右前手臂一粒1×1cm。
     6月3日,我一而再,再而三,非得自己去挂一幅镶了1.5×0.5米玻璃面的木画匾。结果被砸得头破血流,血流头脸。把家人吓呆许久。我自知处理,反倒指挥他们。须臾,血小板凝结,仅头皮破一小横。平安。洗澡,脚面血凝甚固,用力搓挫。干净。居然发现足跟上来一点,脚踝边本应凹陷处肿得凸起!我知,这有可能是心脏或者肾脏有了问题。当即上网查相关资料,知出了比较严重的问题。次日开始,又去到大的名医院。先在心血管科主任大夫那里说了情况,她推荐我转到肾专科唯一的糖尿病专家那里去就诊。
     接下去是连续在这个专家的指令下,做了两个星期的21项仪器检查。当一张张的报告单摆在这位专家面前时,他透过五六百度的近视镜片扫瞄,五秒不到,便开始在我的病历本上写了“Ⅱ型糖尿病”。
     我知道只要有一个特征指标就可以正确断定问题的性质。我也是专家,只是学科不同。
     问题是在接下去他用了十分钟时间在键盘上找到和在病历上写了八种西药,两种中药。临走,我问:“主任,您看我的病情是初期,还是中期,还是晚期?应该注意什么?”那个连头也不抬:“得这病,没有什么初期中期的,都是晚期!一生吃药就是了!”一副得意的样子。其实,也许学科的不同,专家才会对所对的对象以不同的态度吧。
     那一天我的药费是718元;而次前21项仪器检查的总计是3781元。当然,这专家是刷过我的医保卡的。
     这以后的三个月里,每星期二清晨四点半起床,五点打的,五点十五分排队,七点拿号,轮到我一般都是九点多看病。五分钟以后去排队收费处刷卡。十点可以到取药处,再刷卡,再等待,十点半差不多可以拿到药,回家。
     健康的人在折磨疾病的人,疾病的人在健康人的折磨中期望健康。
     有那么一个星期二,居然那个唯一的一星期就只门诊半天的糖尿病专家“因事本周停诊。”我不甘心清晨以来辛苦的作废,于是另找了一位也是肾专科但不是专家的年轻的主任大夫。他差不多用五分钟时间看了我的所有检查报告单,也看到“Ⅱ型糖尿病”的字样,也知道“得这病,没有什么初期中期的,都是晚期!一生吃药就是了!”的说法,停顿了二三秒,告诉我:“我觉得你不象是糖尿病,但是有可能是临界。因为你一米七高,体重达到九十公斤。再说,血糖、胆固醇都严重超标,还有脂肪肝。不过,我建议你再做两项检查。这样,我可以来判断是还是不是。这两项是我们科研的项目,不收费。”三天后,我将报告单脚给这位大夫。他笑了笑:“没什么大的问题,吃一段时间的药,半年复查几个项目,如果下降了,那调整处罚,巩固一段。平常注意节食与营养,加强运动。”那天,药费157元。
     2005年11月我在广州大的名医院体检,各项结果明显趋向正常。
     2006年8月15日开始,我每天下午去健身馆,有氧活动、游泳、蒸汽、热水浴,共两小时。12月底,我的体检报告上,我的体重减少了十公斤,除脂肪肝和肾结石外,其他指标正常。当然,这是在药物的控制下。

     人啦,到了六十,才注意到健康。
     如果,我两岁时的奖状上面不是“健康第一”,而是“健康第一名”,那就是具体的某一个人,比赛后就是我。如果“健康第一名”被塞进大锅灶烧去,是否暗示我的躯体在那样的岁月火化?
     我的父亲真的是寿终正寝的,在九十六周岁,他在我们家族,迄今是长寿且健康第一名的。
     我的母亲不识字。不识字有不识字的好处。
     “健康第一”,无名的内涵,是思想意识者对人的鼓励与忠告。
     我有时竟然是这样的在无意中敬畏生命。
 
                               2007-0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