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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处不识水 轻狂游勇去

家曾有藏书《毛泽东诗词十九首》，1958年9月文物出版社出的大字本。      毛主席本人在当年的12月21日有眉批曰“水击：游泳。那时初学，盛夏水涨，几死者数。一群人终于坚持，直到隆冬，犹在江中。当时有一篇诗，都忘记了，只记得两句：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 这个据说，未见有影印。      “水击三千里”句出《庄子•逍遥游》。      联系二诗文，觉得“几死者数”的少年轻狂，与其说是游泳，不如说是游勇。      我是老大时才有勇的。      一十一岁初次站到建溪边，虽不曾想到死，却是极怕到须由带我去的大人们用芝麻饼作诱饵，方才一步三回头看住水岸。      三五次后，竟然潜过大人们的腿脚，只身游过对岸，噗嗤噗嗤地再回望，直把大人们骇死。      我说的这建溪，已是流抵南平，将与西溪汇合成闽江的那处。      游不好，腿一抽筋，说不定就死了死了的。      虽知有死，死于游泳，死于水，但自从无了怕，也就不记得死。      以后，在武汉东湖的游泳场，蓝天下，你追我跑，跑跑抓，被逼到走投无路，就只好从木桥的十米跳台上自由落体“丢炸弹”。也不知炸起多少次多少高多少白水花！再不就是，在木架桥的水下墩柱之间躲猫猫，潜在水里，不让鬼抓到。那一会儿一会儿子的人鬼交换着做，又乐不知真死为何事。      高一下，李悠光和张均斌大中午的跑到长江边去游泳，那时的穷学生哪有什么游泳裤，被警察叫上岸时，两身赤条条。那警察不训不斥，只叫二人站到边上工厂的一块铁料板上。说一句“站好！”你想哦，他们怎么能站得好——武汉的天是盛夏正晌午的天，是火辣辣太阳当空照的天，空气是三十八九度，铁板晒到那时少说也有五六十度。我的这一兄一弟哦，就左右足轮流交替着直跳。“还敢莫？”“不敢了！”      到我在广州，看厨师烤活鹅掌，才觉得那情趣在于奥妙。      此笑谈，已过四十六年。      四十六年间，毛主席他老人家“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全国人民在大风大浪里抬头望见北斗星；毛主席他老人家老了，“在丛中笑”了，全国人民就开始“分田分地真忙”了。      “野处无人舟自横”，画卷也。      不识水才轻狂，才游勇去。      《毛泽东诗词十九首》的大字本不知何时遗失何处，几册《易》书还存在。游之流水，清清澈的明的白。何以在《易》里，言为“玄”？      玄，黑色也。      有道是，深水色黑，急流无波。      明白这黑色的道理，用了六十多年。      六十多年间，从瘦高到矮胖，从不知死到不怕死，到怕死，到死不怕，再到敬畏生命，当然是不信“人生二百年”，至于“会当水击三千里”，如果以舟船计，我何止。                             2008-07-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