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行来，遇到的人要比在内地少得不知道多少，能汉语的藏人更少，孩童交流起来尤其难。但若能说上几句，外加格扎翁则钦措的翻译，那是很有意思的。当然，与在这里工作、劳动的汉人进行交流，沟通起来语言不成问题，但话题的内容则颇有讲究。
      今将2月8日从广州飞抵拉萨以来所有有过对话的、不准备专篇文字的人物，按日程先后顺序，逐一小记。预想以后还有类似记之不多，不记可惜的人与事，所以今之注为（一）篇。

      【2011-02-08 下午】 
      拉萨贡嘎机场往市区的机场大巴上，邻座一位约莫38岁的女士，公务员，籍贯湖南长沙，父母上世纪支边来藏，出生在拉萨，丈夫汉人，在拉萨安家，一子在广州上中学，此行春节探亲返程。以下多为我问她答的原话：
      我每次回去，回来之前一天还是得服“高原安”，要不还是有反应。
      在机关单位的公务员里面，汉族和藏族人员的比例差不多一半对一半。
      过去，象我父亲那一辈来支边的，因为汉人男多女少，所以汉藏结婚是有的，后来好少了。
      表面上还可以吧。这个问题不好说。忍入是很困难的。他们也不容易接受我们。但是，如果我们确实为他们具体的人、具体的家庭办具体的事，而且办好了，那他们还是会从心底里掏心掏肺地感谢的。问题往往不象我们想的那样。
      这样的野鸭在这条拉萨河上有许多，保护野生动物还是很见效的。
      小孩送到广州读书，户口在这里，高考回这里，的确是从分数线考虑的。在内地上学，投入当然是这里的几倍，但是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我们这里的公务员都这样。
      少数民族地区有高的补贴，还好吧。

      【2011-02-08 夜晚】
      拉萨东郊长途汽车站开往林芝县八一镇的中巴上，隔壁座一位大约30岁的男士，湖南兴化人，多年在八一镇从事承包大棚种植的农工，夫妻都在这里，儿子2岁。以下有的是我问他答，有的是他主动说的，都是原话：
      在兴化我赚不到钱嘛。 
      这里就林芝可以，八一更好点。
      小伢子现在小，八一有幼儿园，反正到时候再说吧。读
      我们种菜的不如他们卖菜的，我们两块五卖给他们，他们四五块卖出去。我们不是做买卖的料嘛。做生意也就跟会不会读书的人一样，书也要看什么人，有的天生就不会读，是大 白菜才会包，叫上海青怎么包也包不了，一个道理。
      他妈的，这家的老板搞死的，炒根葱也不炒熟，我吃下去马上就拉肚子！半路上的馆子不管过路客的死活，赚钱赚钱，他妈的，这些川巴子！
      你们这些国家养的，退休了，一个月不管怎么样，也总有个八九千的吧？

      【2011-02-10 上午】
      八一镇尼洋河堤坝往拉萨方向的尽头，俩喇嘛朝拜到这里，我们一起休息。来了一个男子汉，手里提着个超市的塑料袋，里面大约有六七个大橘子，他们一边说一边吃橘子， 送了一个橘子给喇嘛。下面是我问他，他说的主要的一些原话。
      他妈的，我是被人骗了的。在拉萨的时候，他说他在八一有另外一辆车，叫我跟他来这边给他开车。我一路跟他过来，什么费都是我出，我的手机都给了他，他妈的，到八一以后他人和车就不见了。搞得我现在身上什么也没有了。
      他妈的，是个四川的。我回到拉萨，看我不找他，找到他，看我怎么收拾他！不把他的腿达断，我不是人！
      我呀，陕西的，当过几年兵，三十了，离婚了，没有孩子。没意思，女人就那么回事。
      我在拉萨二十年了，什么活都干。
      我现在要搭车回拉萨。到拉萨我有的是朋友。
      我现在没有身份证，人家不会肯带我。
      坐车我没钱。
      看吧，没有就走吧，有什么办法！
      俩喇嘛听后，送给了他20元钱，他高兴地笑了笑，说“谢谢啊！”但他停在那里，一点没有要去拦车的意思，喇嘛要继续朝拜，临走前又把零钞几张一共5元给了他。后来，我告诉喇嘛，为什么我不给这个人钱的原因：“他有钱买橘子。”鲁次喇嘛说：“那样大的橘子，一斤十块钱的。”

      【2011-02-11 上午 八一镇往色季拉山】
      布穷，藏族，拉萨人，在八一安了家。我们找到他，他为我们开车前去当天朝拜的起始地。下面是我们交谈时他的一些原话。
      这些都是转山的。转比日神山的人一很多。有的是一家人来，有的是一个村子的都来。转一圈要一天半。累了就歇，不睡觉的，饿了吃糌粑。
      我的车？十万买的，买了一年多。
      我？五十岁。我的儿子也在八一。本来我在拉萨国营单位的，2000年政府宣告拉萨十八个国营企业破产，我就下岗了嘛。拿了几万块。后来，我就自己找活干嘛。要不怎么办。

      【2011-02-15 中午 八一镇往林芝镇朝拜时在嘎拉村】
      才旦扎西，嘎拉村人，25岁，有个3岁的儿子。
      达瓦，嘎拉村人，50岁，才旦扎西的伯父。
      上午，在嘎拉村，过路的我们遇到在村口路旁坐着闲聊的几位村民，其中有才旦扎西。他问了我到这里做什么，我回答了。
      后来，在离嘎拉村好几公里外的尼池村，我们再次相遇。问后，知道才旦扎西和他的伯父达瓦在尼池村附近有牧场，今天他们来，从牧场赶三头母牦牛回去卖。
      母牦牛没有公的值钱。现在母牦牛一头卖四五千，公的可以七八千。
      他们喜欢我为他们拍照片。
      当天我们回到八一，我立即让格扎去冲印他们的照片，好在翌日他们朝拜再次过境时交给他们。
      第二天晚上达瓦给我的短信两条：“谢谢，我是达瓦。”“我的女儿明天要上学了，不能用手机了。再见。”
      以我接触的印象，达瓦和才旦是不识字的。那么，两条短信一定是达瓦的女儿代发的。我再次祝福了他们。

                                 

                               2011-02-22   白玛店村